从嘉兴回到上海已经是大年初七。 其间,我和凡庭诗游遍了江南无锡、苏杭、金陵、湖州、嘉兴等名胜佳地,不但洗涤了心里的忧愁,还使我们的关系锦上添花、如胶似漆。 她是蜜,我是蜂,甜蜜的滋味在心中。 “蜜月”里虽春雨绵绵,但却浪漫缱绻。回到上海的中午,阳光破云而出,似乎带来了好运。 送凡庭诗到假日酒店,她在大堂总台补接下去住的帐,我坐在大堂经理的大班椅上,摇头叹息。明明可以让她住到我住所的,可她却不想这样,她想过段时间再说。我也理解她的心情,反正我可以借宿在假日酒店的,着什么急呢。 Jacky不知怎么忽然从电梯里冒出来,向服务总台健步走去。我看到老朋友自然高兴,站起来想过去道声新年好。他却几步小跑,一把从后面搂住了凡庭诗,并肆无忌惮地在她白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。凡庭诗吓了一跳,惊讶地叫了一声回头望去。 我看到Jacky这么轻薄我的女朋友,不禁怒从心起,冲过去扯开他,迎面赏了他一拳,看在老朋友面上没有出重拳,不过他还是猝然不防,倒在了地上。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,也许是我的动作做的漂亮吧。可惜没有人热烈鼓掌,看来电影里的那些镜头都是假的。电影里那些见义勇为的英雄打了流氓后总有人鼓掌的,生活里可不是这样,这让我有点失望。 “Daddy!你没事吧?”凡庭诗慌忙上前关心地扶起Jacky,嗔怪地瞪了我一眼。 我张口结舌,东望望凡庭诗,西瞧瞧Jacky,怎么看他们也不象是父女呀!可笑她竟叫他做爹地,更可笑的是我竟把她叫爹地的人打了个四脚朝天! 生活的戏剧性实在太可笑了。 “你还站着发呆呀?”凡庭诗悄悄使了个眼色,让我给她爹地道歉,“你真变成木头了?” “哦!”我才清醒了一半过来,慌忙上前点头哈腰,“爹地,哦不,Jacky!实在是SORRY啊,我不知道你是她爹地。”我摸了摸他肯定有点疼的脸,假惺惺地关心问道:“你没事吧,我知道你是铁面无私的人,这一拳象打在生铁上,我的手都要断了。” Jacky挪开我的手,笑骂:“你这衰仔真敢打啊?” “哈!”我大笑说,“我还以为你非礼我女朋友呢!” 这回到凡庭诗父女开始纳闷了,一个问我怎么泡到他宝贝女儿的,一个问我怎么勾结上她可恶的爹地的,我都不知该先回答谁好。 Jacky拍了拍我的肩膀说:“走,到里面酒吧坐下来慢慢聊。”说着一手搂着我肩膀,一手被凡庭诗搂着,朝酒吧走去。 我又惊又喜,看到凡庭诗和爹地融洽的似乎没发生过什么不快,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。 等他们父女恍然大悟,我也恍然大悟。原来凡庭诗确实是Jacky的亲生女儿。我只能看出来,凡庭诗唯一继承Jacky的地方,就是达观的精神。 Jacky年轻时做生意失败过不少,就靠着一定会成功的信念才获得了今天的成就——这些是后来凡庭诗泄露给我的。 Jacky本来想让凡庭诗回香港过年,但凡庭诗不喜欢Jacky在香港的那些生意伙伴,不喜欢他们来窜门拜年,说是一群狐朋狗党,除了谈赚钱玩女人就没什么好说的。 我不禁感谢上帝,感谢他老人家让Jacky认识了那些狗肉朋友,我才有幸认识了凡庭诗。 Jacky责怪凡庭诗住在自己家的酒店还自己买单,凡庭诗倔强地说是自己挣的钱,爱怎么花他管不着。Jacky不禁对我苦笑说:“女儿大了就管不了了,迟早是要嫁人的。” 凡庭诗羞赧地望着我,一脸幸福地笑。 我万分同情地伸出手来跟他握手,说:“现在你的麻烦转嫁到我身上了,你不用操心了,该操心的是我。” Jacky看到凡庭诗娇羞不依地模样,连声说好。 我不禁想起以前我说过,我象是玩偶被一个一个美女手上传递,现在凡庭诗倒有点跟我当时的情况相似。不过这次传递的是烫手的山芋,接过来是要付出代价的,代价就是她打你骂你,你都要嬉皮笑脸地奉承她好。 很久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。是的,是家的感觉,很温馨。我们三人开心得就象一家人,笑个不停。 仗着以前跟Jacky捻熟,我一点都不客气地让他请客吃中饭。 Jacky叫服务生开了个包厢,我们在假日酒店里愉快地用了午餐,然后又喝了两瓶干红,各个都面色滋润,象抹了胭脂水粉。 我又提议晚上到兰桂坊喝个痛快。 Jacky告诉了我一个新闻:兰桂坊那里他已经不做了。看样子似乎跟朋友有些事情,所以不做了。他说的则是在那里的目的,主要是可以结识生意场、官场上的朋友。我装做不经意地提到了安东尼,问是否是在兰桂坊认识的。他摇头否认,并说注意到我和安东尼他们的关系似乎僵化了,到底怎么回事?我看了看凡庭诗,对他说,这说来很长,有时间慢慢聊。 不过晚上我们还是决定到兰桂坊,好好叙叙感情。当然是增进未来的岳婿之情,以及他们的父女之情。至于男女之情,等那些结束后,我和凡庭诗有的是时间。 凡庭诗原来是衔着金钥匙降世的,真是让我大跌眼镜。看来春光果然带来好运,让我“认识”了凡庭诗的金牌老爹——Jacky! 翌日,Jacky将我单独叫到了他在假日酒店的办公室。我第一次这么亲近地来到他私人的地方,有点受宠若惊。 办公室流溢着典雅的气息,楠木地板红木摆设,似乎走进了木头的天地,看来冥冥中注定我这木头跟他Jacky就有缘分了。连兰桂坊也跟花木有关。 正当我在做宿命的幻想时,Jacky将我招到落地玻璃窗前,指着窗外对我说:“你看,从这里俯览出去,上海的繁华尽收眼底!” 不用他多说我也能看到,我明白他的意思:他是想告诉我,人要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,要做人上人! 当然站的高,望到的风景越美,可付出的努力和代价就越大。正如我以前所说的,我可以停止向上攀登,就能享受到普通人都孜孜不倦的天伦之乐。但我如果当初就那么打算,我就不会背井离乡了。我虽然对父母有看法,生他们的气,但毕竟是血肉相连。哪有隔夜的家仇?做一番事业是我梦想已久的,我一直要实现我人生的价值。 可我的价值到底是什么?我该追求什么?只是金钱美女这么简单么? 不错,即使这么简单的目标我都还没能完全实现,我有什么资格来贬低这个目标?但快乐和价值是金钱美女能体现的吗?我认为不是。至少我觉得我现在比安东尼快乐。至少安东尼创造的价值背后有那么多人伤心哭泣。 我望着一幢幢雨后春笋冒出地面的高楼大厦,心里百感交集,不由得叹了口气。 Jacky误会我感慨这里美丽的风景,微笑说:“只要你努力了,这里的你可以看到更美的风景。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!。” “不是因为Fantasy吗?”我想我受到他的垂青,多少是凡庭诗的缘故,苦笑望着他。 Jacky按在我的肩头上,说:“你这么没自信?真不知道我宝贝女儿怎么看上你的?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迷魂大法?快说!” “是爱情的魔力,那比原子弹威力还要猛。”我半开玩笑说。 是的,原子弹可以杀人,爱情也能够杀人,但原子弹却不能让人伤透心。原子弹只能让人下地狱,但爱情不但可以让你下地狱,也能让你上天堂。原子弹算什么?爱情才是最威猛的武器。 “呵呵,原来你用花言巧语哄骗我女儿啊。” Jacky也开玩笑道,“就凭你这张嘴,你就一辈子享不尽荣华富贵了!” 我笑了笑,岔开话题问:“为什么你没娶她妈妈?” Jacky放开手,眼中充满了无限惆怅,仿佛在追忆当年的情景。我没打扰他,只是默默地凝视着这个跟我一样,一肚子故事的人。他转身笑着走向办公室里的小酒吧,问我喝什么。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一杯红酒,还是等他打开话匣。 Jacky喝了口酒,娓娓说道:“我和她妈咪在香港认识的时候,我比你还失落。不但生意做的一塌糊涂,还欠着一屁股债,每天都在担心债主逼上门来。所以我东躲西藏,象个贼一样。” 我愕然,他居然直言不讳地告诉我这些当年发生的,为人不齿的落魄故事,我还真没想到。我不禁为自己的卤莽感到耳热,我怎么会问这么隐私的问题呢? 看来我的心有些乱。看来他不仅把我看作女儿的男朋友,也当我是个可以交心的知己。 “那时候,没有人敢跟我走在一起,怕会被牵连,被追债派来砍我的人误伤。” Jacky继续回忆说,“只有她妈咪,偷偷给我送吃的,还把自己的钱塞给我。你想,这么好的女人,到哪里找?” “是啊,这么好的女人确实不多,真是你的福气。”我由衷的感慨。 “你也福气不小,我这宝贝女儿继承了她妈咪的优点,真象她妈咪当年。” Jacky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可就是因为这样,我不希望她也受到牵连,所以我想办法把她气走了。她很伤心,回了英国。我还不知道她怀了Fantasy,直到Fantasy快一岁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当了爹地。” “诗诗在英国出生的?”我这才算知道了凡庭诗是在英国生的。 “是的,那时候我开始有了转机,投资的股票连续攀升,我终于可以套现拿来还债,并有了一笔可观的积蓄,拿来做其他投资,生意开始蒸蒸日上。”他摇了摇头,黯然说道,“可那时候她妈咪却过的很艰苦,每天忙着工作,根本没时间照顾女儿。她恨我,宁愿独身也不愿跟我在一起。于是我乞求她很多次,终于把Fantasy接回香港来。到了她六岁那年,那时候我开始扩展事业,也无力照顾她,她妈咪是教师,更希望能自己教育自己的孩子。现在看来她的做法是对的,尽管当时我舍不得让她到英国读书。她十岁那年,她妈咪参加了援助非洲的志愿者行动,把她送回香港让我带。她妈咪一去近两年,不想病倒在非洲。被送回英国医治。可从此就卧床不起,一直靠救济基金养活她们母女,也不肯接受我一块钱。Fantasy就是这样养成了独立的性格,变的坚强任性,所以以后她冲你发脾气,你一定要让她呀。” “那当然,我一直都不喜欢跟女人争执。你放心好了。”我点头笑了。 “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,你现在该从中知道些什么了吧?”Jacky注视着我,期待我的答案。 “爱一个人,不管任何情况,都不能舍弃她。特别是在患难的时候,最她需要心爱的人给你帮助和支持。应该善待爱你的人,不论你处在什么样的位置。”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经验和感受,用来归纳Jacky的故事或许还是恨恰当的。 “对,如果当初我知道这些,我就不会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续妻了。” Jacky在忏悔过失,象把我当作了神甫,我感到有些意外。他又说:“我第一次错在我把她气走,第二次错是没在她病重的时候守侯在她身边。或许她还可以被挽救回来,但我只顾着赚钱,也没想到她病的那么严重,就那么走了。Fantasy有时候还会为此跟我生气。虽然她不理解我,但毕竟我是她唯一的亲人,她对我这爹地还是很宽容的。” “唉,好人命不长啊……我觉得你对以前的过失感到内疚,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伴侣,更重要的是你很爱她的妈咪,否则就不会这么久都没娶了。”我用微笑和眼神安慰他。确实他这么有钱,也有机会,但还是孤身一人,实在难得。 “你真是了解我。来,干一杯!” Jacky异常开心地举起杯子,要和我豪饮。 “才一杯怎么够?”我失笑,一手拎起桌面上的酒瓶,“至少三杯!” 第一杯是为了表示我对他执着的敬佩,第二杯是缅怀Fantasy伟大的母亲,第三杯是庆祝我们能成为知己。当然能否成为岳婿,还没这么快就定论的。 酒过三杯,Jacky开始谈正事。 看的出,他对我的兴趣和我对他的兴趣相比,不遑多让。昨晚他找凡庭诗单独聊过,说是父女叙旧,可谈论我的事情还是比较多。回来我还跟凡庭诗又聊到Jacky,她说我们俩怎么都对男人那么有兴趣。我笑的不行了,赶紧澄清我和Jacky以前都是正常交往,没有越轨行为。凡庭诗笑的都快跌下床了,说我不打自招。 Jacky告诉我说:“昨晚我问Fantasy一些关于你的问题,其中问到过你的工作能力。她马上说你就是因为业绩不好被原来公司开除了。她一个小女孩的心思我清楚的很。我当然有自己的鉴别能力,而且我上午还特地打电话到你以前的公司问了,你是因为兼职被开除的。那不代表你没有能力,而是你的能力没有得到很好的发挥。你身兼两份不同的工作,跨的行业太大,开始你可能不觉得,等做久了你就力不从心了。” “你说的不错,你说的是两份工作的瓶颈状态,那只要坚持下去就很顺利了,我有信心能兼任两个不同的工作,并出色地完成。”我对他的看法表示怀疑,过分地相信自己的精力和能力。 “你不用跟我争辩的,那我们可以用事实来说话。”他笑着说,“你现在还在另外一家公司做,是吗?” “是,做医疗器械的,跟安东尼有竞争。”我如实坦白说。 “就是了,你怎么跟安东尼争呢?他所涉及的领域包括了建筑、电子、贸易、医药等多个行业,是个上市的集团公司,医药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模块,你凭什么跟他斗?” Jacky毫不客气地指责我的弱点。 我顿时语塞,确实是这样,我现在是鸡蛋碰石头,找死。 “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,你来我这里帮我,我保证你会很快发展起来的,相信我!” Jacky真诚地提出了他的建议。 我怦然心动,这建议实在是很有诱惑力,我有什么理由拒绝?但我还是很理智,婉绝说:“Jacky,如果换了你是我的朋友,你好不容易有了家自己的公司,但却成了安东尼的对家,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王国马上就会倒塌。而我能帮你,我如果离开了你,你会怎么想?”我知道我和刘新生从情感或者道义上已经捆在了一起,曾经说过要和他同舟共济的,我怎能临阵逃脱? “我只是要你帮我做事,没让你不帮你的朋友。你不是说你能身兼两份职吗?” Jacky笑着,好象要跟我打赌到底,“我们说好了不用争,拿事实说话。反正你也不亏,我给你开的工资比上海这里的行情高,向香港薪资水平看齐!” 我开始有些感激了,他这么做只对我有好处,他明显是在帮我,不是我帮他。在这方面,我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,我立即爽快地回答说:“我知道你对我好,我如果不领情,不但对不起你,也对不起你的宝贝女儿。” “哈哈,好,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。”他自信的笑,替我斟了杯红酒,和我共饮,“为你加入大富翁的行列,干杯!” 刚喝下一杯,凡庭诗就象精灵一样从门外钻了进来,见我和她爹地笑呵呵地对饮,也要和我们喝酒。Jacky向我眨眨眼,我会意地笑着,将她连拖带拉离开了Jacky的办公室。 回头望了Jacky一眼,发现他还是象当初第一次在兰桂坊见到时一样,微笑着目送我离开,我也抱以感激地微笑。 这金牌老爹这时才让我感到一位父亲的慈祥。
出处:蓝色理想
责任编辑:donge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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